古剑贰-谢乐-你是天上最亮的星（7）
7.
眼前的黑暗对于乐无异而言实在是太过熟悉了。接连着几次，伴随着头痛而来的昏迷都将他毫不客气地打入这一片没有边际的黑暗之中。只是这一次，明明上一秒还是在欲望的浪潮中翻滚着的乐无异，却莫名其妙的在一瞬间内冷静了下来。
一阵一阵的疼痛从大脑内部向外传出来，发胀的感觉让乐无异不由自主地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身体的确是很难受，可是心里却隐约觉得这一次说不定能够找回失去的记忆。
他站起了身子，连着做了好几次深呼吸。
四周都是漫无边际的黑暗，不光没有办法辨识方向，就连上下都没法确认。乐无异努力稳住了身体，然后迈开步子，冲着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会有些什么的方向走了过去。
头痛引发的耳鸣让乐无异根本没有办法听到其他的声音——又或者说，在这一片奇异的空间里，根本就没有声音存在。乐无异的步伐有些不稳，但他却依旧强撑着，接连走了好一会儿。
就在他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他看到了不远处站着两个人。那两人面对面的站着，似是在争论着什么。他们看不到站在一旁的乐无异，而乐无异也发现两人的身影也是半透明的模样。
乐无异看到了一脸凄惨表情的另一个自己向着站在对面的男人伸出了手，尽管那男人背对着自己，可他还是一瞬间就知道了那是谁。
天地间就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一样，乐无异只看得到两人嘴唇的开合，却没有办法听到他们在说些什么。这在这么一瞬间，他突然感到了一阵心慌，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好的预感一般向着两个人的幻影伸出了手。
手指照样是穿过了影子，依旧在争论着的两人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乐无异只觉得自己喉咙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哽住了，他小声地喊了一声：“……师父……”
乐无异的声音像是投入水面的石子，一时间整个空间反转变化，各式各样的声音由远及近慢慢钻进了他的耳朵，而身处的画面也被切换，还没等他来得及反应过来，便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和师父两人站在空旷的地方，面前摆着的是有一人高的木质圆球。
“我还是觉得这样不行……”乐无异听到了另一个自己这样对着谢衣说道。“如果齿轮没有准确卡到位置上，还是会引起爆炸的。太危险了。”
“所以这次只是试一试，要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后面也好进行调整。”谢衣向前走了两步，伸出手去覆在了木质球体上面。他蹲下身子仔细查看了一会儿，最后又站起身子冲着乐无异点了点头。“试验时间拖得越久，这个项目就完成的越慢。我们已经拖了太久了，再拖下去的话，恐怕就连瞳他们的后续研究都会受到影响。”
站在一边的乐无异看着谢衣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另一个自己走远了一些，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时候陷入的是过去记忆的片段。乐无异的心中像是涌入了什么东西，连带着整片胸口都像是被火灼烧了一般。
他想起来了，尽管现下偃术已经不在像过去那般地位超群，可自小便钟情于偃甲的自己也的确是跟着谢衣这个闻名的大偃师学习偃甲之术。与谢衣相识的过程，这中间的弯弯绕他自然是一下子没办法再想起来，可唯有谢衣握着自己的手，笑着让他叫喊师父的场景，却像是一道闪电钻进了乐无异的脑子里，让他忍不住觉得眼角有些酸涩了。
还没等乐无异理清已经想起的事情，却看着谢衣和另一个自己走开了一段距离，接着谢衣便蹲下身子去拨弄着放在地上的什么装置。乐无异看着两人都是严肃的表情，也跟在后面迈开步子跑了过去。
谢衣手里捏着一个方盒子，上面缠绕着一些金属的线条，下端是一个手柄，看起来像是个开关。
“师父……要不我们还是再等等吧？这样有点太着急了，也太危险了。”乐无异听到自己这么说着，语气里竟然带上了一丝祈求的意味。“球里的灵力要是稍微一混乱，炸开之后可是会伤到人的……”
谢衣抬头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接着便冷静地说道：“我心里有数，无异你向后站一点便是了。”
无论是在失忆的时候还是先前拜师的记忆，乐无异眼里的谢衣向来都是温文尔雅并且将自己的事情放在第一位，而现下谢衣突如其来的冰冷语气，让他只觉得自己像是天灵盖被人揍了一拳，感到有些陌生了。他抬眼看了看自己的幻影，那个时候的自己也是有些吃惊的张了张嘴，可却没有再反驳什么，挠了挠自己的头发之后依照谢衣的话向后又退了几丈远。
谢衣摇动了盒子上的手柄，一道蓝色的光芒夹杂着劈啪声顺着盒子上的金属线条慢慢向空中汇聚着，最后在距离谢衣头顶不远的地方融作了一团。谢衣挥了挥手，这团蓝色的光球便冲着远处的木质球体飘了过去。
乐无异看了看谢衣，又转过头去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自己。三个人都没有发出声音，好像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团即将融入木球的蓝色光团一样。
乐无异转过头揉了揉自己有些发痛的眉心。自从进入这个空间之后，颅压似乎就一直在升高，眼珠快要爆裂般的疼痛让他不由自主地倒抽一口冷气。
蓝色的光团朝着木球慢慢悠悠地晃荡过去，然后它绕着木球转了几圈，最后一点一点钻进了木球内部。乐无异听到了从木球里传出了咔嚓一声，而木球上也出现了一丝裂痕。
“啊，进去了……”谢衣一边说着一边站起了身子。他转过来，冲着退了几丈远的乐无异招了招手道：“无异，成功了。过来吧。”
乐无异看到自己点了点头，接着便向着谢衣走了过来。
“不，等一下，那个偃甲上有裂缝了……”他想要阻止另一个自己，可是伸出去的手却穿过了幻影的身体，徒劳无功。“那个偃甲有问题，你等等……”
这里只是记忆片段的重现，他自然是没办法让另一个自己停下脚步。
他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对着谢衣嘟囔了句：“可是师父，我还是觉得这次有点儿太着急了……”
他看着谢衣恢复了温柔的表情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又凑上来吻了一下自己的脸说：“你也看到了，没事的。”
当然，他也看到了不远处原本不再发出声响的木球突然间再度出现了裂痕，蓝色的光芒从爆裂开来的缝隙中钻了出来，接着便是响彻天际的一声爆炸声音，无数的木质碎片被抛向了空中，然后又被重重的砸向了地面。
谢衣看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乐无异一样都惊呆了。爆裂开的木球碎片因为有着灵力的驱动，尽管个头不大，却依旧陨石一般将地面砸的坑坑洼洼。
乐无异看着谢衣拉起了另一个自己的手，向着碎片攻击范围之外快步跑了起来。“无异，护住脑袋！”谢衣伸出胳膊，搂住了自己的脑袋，脚下的步子一点也没有放慢下来。
就在两人左右闪躲着跑了好一会儿之后，漫天的碎片也少了大半，变得稀稀拉拉了不少。两人这才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已经面目全非的试验场。
“……怎么会出问题呢？”谢衣的眉头皱了起来，捏着乐无异的手也不由得用力了一些。“明明都按照设定好的东西做出来了啊……”
站在一边看着他们的乐无异叹了口气。他见过谢衣因为自己想不起来过去而万分沮丧的表情，也见过谢衣因为自己跑去找瞳而震怒的表情，可他却从没有见过因为自己的作品失败而发怒的谢衣。
乐无异想要凑过去认真看清谢衣的表情，却猛然间听到了身后传来的一阵异响。他回过头，看到了原先散落开的蓝色光球重新聚做了一团，向着谢衣的方向快速的飞来。
“师父！”
“师父！”
乐无异和过去的自己发出了同样的尖叫，继而做出了同样的动作——一把撞开了即将被光球击中的谢衣。
看着光球钻进记忆碎片中自己的脑袋，乐无异感受到了一阵天旋地转，耳边只传来谢衣慌乱的一声呼唤：“无异！”可眼前却忽然一下再次陷入了黑暗之中。
所有画面都从眼前消失不见，而脑袋中的疼痛感也慢慢减弱下去。乐无异浑身脱力般的坐在了地上，他捂着自己的胸口慢慢的喘着气，缓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地笑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原来只是这样……
他反反复复的在心里念叨着，恍然听到不知从哪里传来的飘渺的声音叫着他的名字，而右手上也像是被人紧紧握着一样从指尖传来了一阵阵压力。
乐无异笑着挠了挠自己的头发，自言自语般说道：“师父，我回来了。”
-TBC-